第三章 几度轮回恋恋不灭
我和师父的脚步声安静,可是我的心跳却像最强烈的鼓点,剧烈的跳动让我整个胸口都在疼痛。
这种疼痛并不是身体上的伤害带给我的疼痛,而是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的幸福只差一点点有完美了,我的幸福…真的只差一点点就完美了!”
是的,我承认我的‘贪婪’,人总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渴望有一天能不再为食物而奔波,就能痛快的吃个饱,在凄风冷雨的时候,就想有一个厚实的遮挡物,能让自己安心的睡。
当有一天真的可以痛快的吃饱,不奔波的时候,当有一天真的有了厚实的遮挡物时。
想要的可能就是第二天也可以继续这样随意的吃饱,想要的可能就是身下有一个能睡的舒适的床。
可是,老天,如果你能听到,那就听我说,我真的只要再有一个人,我的生命就完美了,我情愿吃着粗糙的食物,过最简单的生活,只要…再有一个人就好,我绝对不再贪婪。
我多么渴望这份我生命中的‘完美’,哪怕只是有一天。
“在想什么?”师父此时已经扶我走到了水潭变,看我愣愣的发呆,表情却是有些痛苦的眉头微皱,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是担心我。
“在想一份完美。”我的脸色有些苍白,或许是因为疼痛所致,却因为太过虔诚,说起完美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却忍不住挤出了一丝笑容,仿佛那份完美就在我的眼前。
“老天并不是容不下完美,而是一份完美需要多少世的善良才能享到一时啊?所以,人要知足,要懂得欣赏不完美,世世随缘的累积一份善心,也许你想要的完美就不期而至了吧?”师父把我扶到一块大岩石坐下。
想了想,又拉我起来,脱掉自己的外套,铺在了这块已经有丝丝绿痕的岩石上,才又让我坐下,他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别凉着了。”
外套还带着师父的体温,却让我恍惚….其实当年在竹林小筑里,我们师徒俩的日子过得挺粗糙的,大老爷们能有多细致?师父那放纵不羁的性格更别说什么细致了,可是在我身上他总是这样。
那一夜一夜红泥炉子上熬煮的药膳,那一夜一夜他亲手做的大木桶中升腾的香汤蒸汽….直到现在我身下这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也许,他一生中总是有细致的,但是全部给了我。
师父在我身边坐下了,再一次安静的点上了他的旱烟,那抽旱烟的身影依旧是有些佝偻,什么时候这样的?以前他在的背影总是那么挺拔…可是朝成青丝暮成雪的事情又能有多少?
就像如今的我,额前的流海中也有了丝丝的细碎白发,我和师父终究是错过了太多的岁月,所以有些问题也就不必问了。
眼前的深潭,流水潺潺…叮叮咚咚的响彻在耳边,这块大石,这个深潭,几乎是童年少年的画卷中一副不褪色的画面,可是画面不褪色,身下这块因为那时长期坐着而显光滑的大石,却加重了颜色,到底长出了绿苔,诉说的也是一份守候等待的寂寞吗?
“师父。”我开口了,当那旱烟烟叶的气味再次包围我时。
“嗯?”师父微微扬眉,吐出了一口旱烟,白色的烟雾在黑色的夜色中成团,却又很快散尽…聚聚散散可能也就是人生。
“老天能不能容下完美我不想去考虑,多少世的善良或许我也没办法看到那么远…我只是在想,老天之下,能不能容下一份我想要的幸福?那个,很奢侈吗?”我的话语声响彻在这安静的夜里,伴随着水声虫鸣,却是那么的寂寞。
可是师父却并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叹息了一声,轻声的念到:“风无定,人无常,人生如浮萍,聚散两茫茫…我谓萍飘路转,爱恨亦匆匆,萍踪浪无影,风剪玉芙蓉….承一,此话你听来,可曾有一丝苦涩?”
我沉默了。
“我等虽是道家人,其实我刚才所说之词也终究可以总结为一句佛禅‘风无定相,云无常态’,你执着的去追寻一份你想要的幸福,只是说明这红尘把你锤炼的不够,痴儿,你是要任由执念在你心里成痴吗?”师父的话语中有一丝无奈。
他只是想告诉我,人生最终的境界只是一份自然,遇路则走,遇水则度…心中有定,其岸自现。
而这个定只是坚定走下去的定,不是那一份我一定要走到哪里的执念,执念成痴,人亦成狂…而人一旦成狂,哪里还看得见什么清明的方向?
“师父…”我说不出话来,这些道理我自然都懂,但我那一年说着我不放,这一年,未必我就是一个能放下的人。
“罢了,你本童子命,情路颠簸不顺…亦或者这红尘万种生成的执念于你心,也是一份锤炼。就如那个林富瑞一样,到底是他的福缘或者是他的劫难,都只是一念,但这个炼的过程却必不可少。更何况,你是我的徒弟,刀山火海,红尘深渊,我这个师父也只能闭着眼睛陪你走下去了。”师父说话间,眉头紧皱,又是大口吸了一口旱烟。
而我忍不住抓住了师父的手,感受着其中粗糙的老茧,一时间竟然再一次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你昏迷中…有几夜,我在你身边莫名睡去。但却又似梦非醒的样子,我好像看见如雪那丫头,坐在你的床前垂泪…可是我不敢肯定。”师父终于还是说出来,伴随着一声叹息。
我的手一抖,抓着师父的手情不自禁的用力,我想起了在印度的那一夜,那个梦,那个监控器中匆匆而过的身影,如雪她…
想到这里,我的嘴唇也忍不住的颤抖,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在这个时候,万般心情在我心中缠绕,我能说出什么来?若是要彻底断掉,又何必一个人悄悄牵挂?或者,如雪已经执着的认为,这份爱情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因为,那一年在茫茫的白雪林深中,她与我之间的承诺竟然是一份别离。呵,别人相守,我们却承诺别离…
“承一,如雪在哪儿?之前凌青就一直在问,可是没有人愿意回答,包括如月那丫头也只是哭。”在之前师父绝口不提我们分开以后各自的经历,可是看着我那么不正常的脸色,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或者,如雪这种状态太过奇怪,连师父也不能解释…他必须问我要一个答案。
我望着眼前的深潭,连喉头都忍不住颤抖,半天才吐出两个字:“龙墓。”
“龙墓…!是了,我早该想到的,师父说的话又怎么会有错,那拂尘你是取到了?”师父的眉头一扬,眼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震撼和疑惑。
“嗯。”我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怎么和师父详细说起这份经历。
“那和如雪那丫头又有什么关系?”师父的疑惑就是这个,对啊,龙墓一事,本是我师祖早期游历所留下的一处印记,怎么会扯上如雪?
“因为…有一种虫子,很可怕。几乎是不死不灭,只有带到龙墓,才能彻底的让它们消失。如雪…她是守墓人。”那一段的往事在我脑中反复的上映,最后一次又一次的定格在那漆黑的大门中,那个坚定不移走过去的身影,我痛苦的嘶吼,被承心哥强行的拖走。
事过了那么几年,那伤痛依旧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我一想到仿佛又沉溺进了当年的痛苦。
“守墓,是守在哪儿?”师父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无法想象如雪怎么就成了守墓人。
“那具真龙骸骨的葬身之处。”对于师父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痛苦的回答了一句,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缓解来自胸膛的剧烈痛苦。
“啊?你说什么?”师父一下子从岩石上站起,眉头之间都是忧虑,接着他失声说到:“曾经,那一条真龙在那里,准备真正的破开虚空,重返昆仑!失败以后,那里的空间极度不稳定…那里,人怎么可以呆在那里?”
可是,师父啊,如雪就是呆在那里啊!那一个我再也去不到的地方。
不过,我还来不及说什么,我的内心忽然开始抽痛起来…剧烈的抽痛,这种疼痛我无法形容,就像是有两个灵魂同时在痛。
我灵魂中的那层薄膜开始剧烈的变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但是一时间根本挣脱不了那层薄膜。
我痛苦的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在这剧烈变化的短短几秒,我脑中反复响彻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真要若此吗?再度轮回,也要若此吗?到底…是要几度轮回,才能灭了这它,斩断它?!呵,几度轮回连连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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