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醉酒，夜话

　　讲到这里，田小冲有些难过地说道：“陆林，你知道吗，当时我差点儿跟他翻了脸，但瞧见他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我才知道，或许不是他忘记了，而是冥冥之中，有某种东西，在抹除他脑海之中的记忆——一切关于这一次灾变的记忆……”

　　他一脸悚然地说道：“我们以前常说，遗忘意味着背叛……但即便是我，似乎也开始渐渐记不起当初的某些细节，甚至有些人，我都开始忘记了……”

　　陆林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段日子，除了回家之外，还去了别的地方——我去了西北，大漠黄沙和戈壁，另外也终于找吴九灯那家伙喝了顿酒，吃了他亲手做的羊肉汤……”

　　田小冲看着陆林。

　　陆林继续说道：“吴九灯也告诉我，仿佛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在抹除着这一次灾变之中，牺牲的那些人，以及相关记忆，甚至连存在的物品，都逐渐消失不见……”

　　讲到这里，他对田小冲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王娘子吗？”

　　田小冲下意识地接道：“记得，长得很风骚的那个小娘们儿嘛……”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了一下，筷子上的秋葵却是直接掉了下来。

　　随后他有些慌张地端起旁边的一杯酒，直接喝下。

　　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这个刚刚执掌了百亿财团的老总，突然间哭了，像个孩子一般：“我、我怎么连王娘子长什么样，都快忘记了啊，呜呜呜……”

　　陆林伸手，拍了拍田小冲的肩膀，安慰着说道：“这件事情，不怪你——事实上，九九年的那一场灾变，之所以很多人记得，却想不清楚细节，跟这一次，其实也基本一样……”

　　田小冲抬起头来，看着陆林，说道：“你是说，天道运转，将一切相关的记忆，都给抹除了？”

　　陆林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田小冲红着眼说道：“陆林，你能够改变这件事情吗？我不是说现在，而是等你去往域外，走过通天之路，抵达灵池上空，继承了黑天魔神的遗产，点燃神火之后——那个时候的你，能够干扰天道，让我们不至于忘记这一切吗？”

　　想想那些在这一役死去的人们啊……

　　那些慷慨悲歌、谈笑赴死的英雄！

　　他们是如此的英勇、无畏与高尚……

　　若是没有他们，这世间，又怎么可能恢复往日繁华呢？

　　可是，生活在这安稳环境之中的人们，却只顾着眼下的灯红酒绿、柴米油盐，将那些为了安宁而赴死的英雄们，全部都忘在了脑后……

　　甚至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做过什么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他们到这个世界上来过，都不再记得。

　　多么可怕啊……

　　又多么的可怜！

　　陆林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也正是我去往域外战场的原因之一……”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田小冲连续喝了几杯，等到陆林拦他，让他慢点儿喝的时候，方才停下，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看向了陆林，问道：“陆林，我知道，你的境界，比我高上太多——你能不能跟我讲一句老实话？”

　　陆林看向了他，说：“你讲。”

　　田小冲问：“你告诉我，我们生活的这世界，到底是不是虚幻的，就好像存储于服务器之中的数据流一样？”

　　陆林听了，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他抬起头来，对田小冲说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除了关于这一次灾变的所有信息之外，你其它的记忆，是不是很清楚？”

　　田小冲一听，却是一拍大腿，很是激动地说道：“当然了。”

　　他红着眼说道：“我记得我懂事之后的好多事情，记得我第一次考了一百分时，爸妈带我去吃肯德基的事情；记得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我老姐去帮我出头的事情；我甚至记得我十六岁第一次那啥时，那个女孩身上的草莓香味……”

　　陆林拦住了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卧槽，你他妈第一次，是十六岁？”

　　田小冲点头，然后反问：“啊，你不是吗？”

　　在那一刻，陆林却感觉眼泪似乎都要一下子流了出来。

　　田小冲则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双目清澈，看向了陆林。

　　此刻的他，心理无比脆弱，试图在陆林这里，找寻到一份答案。

　　而陆林则平静地说道：“我没办法跟你拍着胸脯，保证地说什么，但对于你我而言，我们生活的世间，一直以来，都是真实存在的，也是有着独特意义、不可取代的……我说的，不仅是我们遇到的、认识的那些人，包括我们经历过的事情，以及拥有的那份记忆，和曾经的欢乐与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端起一杯酒，一口喝掉。

　　随后陆林说道：“你也应该知道，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或许还有其它的世界——对于那些世界而言，我们不过是井下的一群蝼蚁，是他们随时可以收割的韭菜……那些人，有高高在上的天道子，也有庞光、李闻雪背后的西南双陆，还有萧四背后的陈老魔、萧克明等，又或者还有其它的什么人……”

　　他看着有些愣神的田小冲，说出了自己藏在心里许久，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我不管这如同潮汐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来的灾变，到底是井上之境的人在割韭菜，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原本规律——但我会努力地改变这现状，尽可能让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不仅如此，我甚至会尽可能地去掌管灵池，试图将那些死去的英灵，以某种方式，让他们重新活回来……”

　　听到这句话，田小冲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陆林有些痛苦地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千万别觉得我比你懂得更多，事实上，在某些层面，懂得越多，就会越无知，越知道世界之大，以及自己的渺小……”

　　他看着田小冲，认真地说道：“我只能说，此去之后，我会为了我的这些承诺，拼尽全力！”

　　田小冲看着陆林那真诚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

　　两人碰杯，再一次饮尽。

　　放下杯子，田小冲夹了一筷子的凉拌黄瓜，吃了之后，对着陆林说道：“你放心，你走之后，此间一切，我也尽可能帮你守护……”

　　陆林笑了，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田小冲说：“什么放心啊？你要是放心，就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到西北去，把王安石那狗东西给宰了——你觉得我真以为你去西北，单纯就是找吴九灯那大光头喝酒啊？”

　　陆林夹着花生米，边嚼边说道：“别的都好说，王安石那个老阴逼，阴谋诡计太多了，我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干脆直接弄死得了……”

　　田小冲说道：“你这么牛逼，干嘛不把公子小白那老色狼也给干掉呢？”

　　陆林有些无奈：“那狗东西一直躲在白云观的宗门禁地里，根本不出来，我也没办法啊……”

　　田小冲提到公子小白，就是一脸愤慨，说：“那狗东西也是真不要脸，出工不出力也就罢了，苟且成了真君之后，面对着黑天魔神，直接秒跪，对自己人挥舞屠刀，甚至连他孙女都死在了他的剑下……结果后来灾变结束，这家伙居然堂而皇之地露脸，还对外宣称他是组织天师、对抗邪物的一线领导，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居然还真有人信了——卧槽他大爷的，我都快吐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陆林平静地说道：“你放心，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人，活不了多久的……”

　　田小冲没有刻意控制酒精摄入，喝着喝着就有些醉了。

　　他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谁说的？那个狗日的，混得可风生水起呢——现如今各家损失严重，宗门领袖基本完蛋，茅山一窝端，就剩下个萧四顶着，龙虎山也就只有花新月几个还算有点名气……他公子小白，人间真君，那可是横趟着走，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对他推崇备至……”

　　陆林拍了拍他的手，说：“不会的，不会的……”

　　田小冲继续喝着，然后又问陆林：“你刚才说的那些，可是当真？”

　　陆林继续点头：“真的，真的……”

　　不知不觉，喝到很晚，仿佛已经醉了的田小冲突然抬起头来，瞪着陆林，问：“姐夫，你啥时候，来娶我姐？”

　　啊？

　　陆林一愣，再一看，发现田小冲直接醉得栽倒到了桌子底下去。

　　是夜，陆林送了田小冲上车，然后即刻赶往京城。

　　蹲守两天一夜。

　　最终找了个机会，取得公子小白首级，飘然远去……

　　……

　　天师密码，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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