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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村草屋。

兰儿向朱医生讲述了自己的身世,那边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唉,这对母女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了,朱医生行医之中,不幸的家庭见过不少,可像兰儿娘荷香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后来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下落吗?”朱医生叹息道。

兰儿摇摇头:“没有音讯,也不知从何处寻找。”

医生只能诊治病人身体上的疾患,可世人命运之苦又如何得以改变呢?朱医生心中自是唏嘘不已。

“寒生,兰儿娘的‘冰人症’真是你医好的?”朱医生转过头来问儿子,表情异常的严肃。

“是的,老爹。”寒生怯懦的望着父亲。

怎么可能?这可是古往今来的中医名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啊。

“寒生,你实话告诉我听,你刚才所说的‘木蚕’就是那枚青色木卵里的蚕虫吗?‘血余’我是知道的,就是人的头发,也称‘人退’。”

寒生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爹,我把木卵砸破了,把里面的青蚕虫喂给大娘吃了。”

“这种古怪的方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爹……”寒生想到那信中要求得经之人切不可道其来历,甚至包括父母的告诫,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才好。

“寒生,我在问你话呢。”

寒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不说今天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可是又不能违背古墓主人所托,真的是左右为难。

“老爹,我从大鄣山上摔下来,是一个名叫‘吴楚山人’的守林人救了我,他隐居在卧龙谷中,天文地理、医术风水无不精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寒生没有办法,只有打个马虎眼儿,一股脑儿推到了山人叔叔身上。细究起来,他也并没有明确说药方就是吴楚山人给的。

“吴楚山人?”朱医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兰儿,你和你娘无家可归,暂且先住下。寒生你把西屋收拾一下,给她们娘俩住,你和我睡东屋,我去村里李老二家割点猪肉回来,”父亲吩咐着寒生。

方才兰儿还未及提到寒生准备替她医治‘泣血症’一事,此刻见父亲走远了,寒生赶紧叮嘱兰儿,还是先不要告诉他。

寒生听了兰儿的身世后,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她们母女与吴楚山人似乎有某种关系,他决定抽空带兰儿去见山人叔叔,如果山人就是兰儿失散多年的父亲,一家人团聚该有多好。

兰儿是个勤快的姑娘,不一会儿便将东屋西屋里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家里第一次有外人来住,父亲特意买回来二斤猪肉并打了一斤烧酒,兰儿和寒生去地里摘了些青菜回来,大家一起生火做饭。一向冷冷清清的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连大黄狗也兴奋的跑前跑后,眼睛始终盯着那坨猪肉。

灶坑前烧火的时候,寒生悄悄对兰儿说今晚丑时就可以为她医治,次日亥时可愈。

晚饭时,老爹多喝了几杯,一扫被关押两天来的怨气,最后喝多了,寒生扶他回房上床休息。

寒生躺在床上没有合眼,扳着指头数着墙上的老式挂钟报时打点,生怕错过了时辰。当钟声报半夜12点子时,此刻父亲的鼾声正浓,他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溜出了东屋。

院子里撒满了清凉的月光,四下里静悄悄,远处的水塘边偶然传来几声蛙鸣。

西屋里,兰儿和她娘正和衣端坐在床上,她们一直在等着丑时的到来。

寒生轻轻招呼兰儿出来,拎着锄头到院外老樟树下,掘了一个两尺左右深的土坑。然后去拎来一桶清水倒进了土坑里,并嘱咐兰儿用水瓢不停的舀起约一米多高再倒进去,反复不停的舀倒。

约摸半个小时过去,丑时到,寒生表示说可以了。

“这就是‘子夜地浆水’。”寒生小心的舀了些坑底的泥浆水,拉着兰儿来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那条来之不易的‘雷击骑马布’,平铺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纸包,以地浆水调和百草霜均匀的涂抹在骑马布上。

“闭上眼睛。”他吩咐道。

兰儿犹豫了一下,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寒生将骑马布缠在了她的脸上,再用布带子打结系牢。

“记住,明日亥时方可拆开。”寒生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兰儿回到西屋,然后退出房门。东屋里,父亲还在酣睡着,他轻轻脱衣上床,身心松弛的打了个哈欠,安心的沉入了梦乡。

朱彪的家住在村北头的那棵老槐树下,土坡上也是三间草房,红漆大门檐下挂着一镜框,镶嵌着毛泽东主席身穿草绿色军装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的画像,房门正前方有一方形池塘,两岸是青翠的毛竹林。

此房甚是不吉啊,吴道明一个人倒背着手站在老槐树下,心里寻思着。

他是黄昏时由孟祝祺亲自送来的,当时朱彪正在灶间煮饭,见南山镇主任大驾光临,颇为受宠若惊。他对安排一位广东老作家住在他屋里是满口答应,并保证在生活上照顾服务好。

朱彪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此人不但年年评为优秀党员,而且还是五好社员和青年突击手。按理说,这么优秀的青年是不愁找不到对象的,可他本人却一直是单身。这些情况都是孟祝祺来南山村的路上介绍给吴道明听的。

哼,此屋红门映方塘,屋后子午不齐,应是“血盆照镜”大凶之格局,居此屋者非残即夭,并断香火子息。

朱彪告诉他,父母均为残疾,于两年前相继去世,唯一的兄长在**期间死于武斗。

果然不出所料,吴道明沉吟着。

他抬头望见那株老槐树,虬枝骨突,皮色枯槁,怕是有数百年的树龄,“槐”着,木鬼也,越老越易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听说你们南山这里古时候出产过五色土蛋蛋,朱队长可知晓?”晚饭时,吴道明试探着问道。

朱彪惶然不知:“五色土蛋,哪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只是听说而已,你知道,凡是当作家的,好奇心都是很重。”

镇里有指示,生活上要满足这位岭南作家的需要,费用实报实销。因此,朱彪不但买了烧酒,而且还炖了鸡,那是村中老马头家的那只红毛大公鸡,每天早上就数牠叫的最响。

朱彪喝了一大碗酒,眼珠都红了,他神秘的对着这位大作家说:“吴老,您是做大学问的人,我想问你个事儿,如果一个怀孕的大肚婆娘突然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跟着一同死了呢,还是过一段时间才死?”

“过一段时间?”吴道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肚子里面的孩子可能不愿意还未出生就死在他娘肚子里,胎儿会不会有怨气?”朱彪舌头有点发软。

“那是自然的,胎儿肯定会怨天尤人,不过须有足够的月份才行。”吴道明说道。

“得多少个月?”朱彪表情有些紧张。

“胎儿越大怨气越甚,即将出生时的最凶。”吴道明诧异的望着这个乡村小队长,他的眼神里似乎有某种恐惧,此人定有难以启齿之事深藏于心。

寻思之间,再抬眼细观朱彪的面相,额头天庭塌陷,左串骨无角,鼻骨犯眉,堂上不寿,颧骨争眼,子嗣不立,音浊其声,此人实属贱品。这样的人家中竟会奖状挂满墙壁,荣誉缠身,真是怪事。

不过这种人却是极好利用的,若能解他疑虑,必会对自己敬若仙人,死心塌地的供自己驱使。最后,吴道明决定帮他释去心结,收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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