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最初的模样 第1267章 约定

林青他们离开了。

包括三清，易天歌，他们这些人全都离开了。

从这里，返回阳间，一路上不算多么平静，有两个天尊保驾护航，我也放心，只留下我和扎西、独眼巨人继续在这屋子前守着，我面对着屋子盘坐着，扎西和独眼巨人在我身后傻傻的玩耍，在无尽海的海畔耍闹，显然，这两个傻大个倒是很能合得来。

这一等待，就是漫长的时间。

在这过程当中，玄珩所在的那间屋子一直都门户紧闭，我不知道他们四人在一起到底说起了什么，但是没关系，太篱他们三个能与玄珩坐一坐也是好事情。

在我看来，玄珩始终未能真的忘记一切！

他说，无尽海是伤心之地，在这里的只有伤心人，最终变成了无名之人，在这里扎堆隐居，这话我是相信的，可这些无名之人里面，并不包括他！

伤心到心中毫无希望，于是忘记一切，成了无名之人。

可他，心中其实还有希望，只不过他一直在给自己心里暗示，告诉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于是才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实际上，他所作所为，与那无名之人绝不相符！

他说，给我留下龟甲后心字成灰，好，这话我信！

可前不久，又化身陌生面孔来告诉我，莫要入无尽海，后来，又给太篱他们开门，这便是无名之人的所作所为了？

我以为，他是自己钻进了一个死角里面，强迫着自己去相信自己已是无名之人，最终，他自己也真的相信了，我需要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冲击，让他一下子知道他自己的真实心思！

做这件事情，我有着九成的把握。

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后，林青他们终于回来了，安全返回，这一路上地狱中的那些牛鬼蛇神也威胁不到他们，只是来回这么强行军，搞的他们很是疲惫，带上了一身的风尘。

“大老远的跑一趟，你丫就是要让我们带这些东西？”

老白一回来，怒气冲冲的就冲上来将一个包裹狠狠摔在了我身上，破口大骂道：“你还真是拿哥们当牲口使唤啊？妈的，是不是你拉屎老子还得拿手在下面接着，好好伺候着你这大爷？”

我倒没有与老白计较，这人那张破嘴八辈子说不出一句好话，到了现在也是习惯了，我就知道这一趟跑下来最后他肯定得有怨言，当下看了眼怀中的东西，从那包裹里面一翻，翻出了一角白布，唇角顿时浮现出了一些笑意，抬头问林青：“确实和我要的东西是一样的吗？”

“没问题，离这里最近的就是瓦尔哈拉的总部了，陈伯懿听到是你的要求以后，对这件事情很是重视，连夜召集了北欧最顶尖的裁缝做的，我也是按照你的原话描述，想来出不了岔子！”

林青答了一句，而后有些迟疑的说道：“你真的确定这个有用？墨桀他们三个已经进屋子那么久了，肯定免不了给你说几句好话，可这玄珩始终不露面，现在靠这个就能搞定？”

“玄珩的心结在我，不在他们。”

我微微一笑，道：“不过，有了他们在前面预热，也是好事，这时候我如果再做点什么，不信搞不定这个玄珩！”

说完，我拎着林青他们带回来的包袱离开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最终躲在一个沙丘后面，打开了那个包裹。

一身胜雪白衣……

这，便是我让林青他们大老远的跑了一趟带回来的东西，也恰恰是我认为可以打动玄珩的东西。

不过，这身白衣的来头可是不简单。

在撒哈拉沙漠里的玄天净土中，那里玄珩留下了自己的记忆，在他的记忆中，我看到了圣王的模样，便是这一身白衣，赤足行走，纤尘不染……

只是，圣王身上穿的那一身白衣，终究与这个文明纪元的衣服款式不太一样，我只能尽可能的把它描述出来，让林青回去帮我定做！

别说，这一做出来，还真是与玄珩记忆中的圣王一模一样，衣着打扮，恰是圣王与玄珩初见时的模样。

那是在海畔，这里也是沙滩，地点不一样了，人也不一样了，可是，却能还原最初的场景，但愿这一切能打动玄珩，让他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那情绪犹如山洪，一旦爆发出来，我认为能摧毁玄珩的一切心结！

在这沙丘后头，我换好了衣裳，然后默默抽出了百辟刀……

在雪亮的刀身上，我看到了自己。

一身白衣胜雪，赤足立于荒凉之间……

衣服是对了，可是……

还差点什么！

“差点，还是差点，这不对，演技不行，我现在要扮演的，是圣王的角色，而眼下刀身上映透出的我，还是我自己……”

我轻声自语，就连我自己都能看出差别，更别说玄珩了。

其实，这差别，在于气质。

圣王是仁慈的圣王，他用力量压制了太古的动乱，又用仁爱征服了万族，最终也用自己的脊梁骨顶起了众生的苍穹，他脸上的情绪永远是心中的写照，温暖、和煦……

可是我，我在自己的脸上看到的只是浓重的戾气。

我轻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心中无爱，怎能爱别人？

我怀念着从前，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周敬倔强的小脸和花木兰温醇明亮的眸子，以及……墩儿甜甜的笑容。

这一切，都在驱散着我的阴霾，让我的身体都仿佛不再那么寒冷了。

终于，我睁开了双眼，再看刀身上映透出的自己，因为戾气而看起来有些扭曲的脸放松了太多太多，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终于……是有了一些圣王的模样，只是稍显稚嫩，没有他那种镇压一切的气度。

可是，我觉得够了。

看着自己，我想，大概，当我打开四方之门，迎回圣王的时候，这就是我以后所有的模样了吧？

我不会在愤怒，不会在仰天长啸，不会在长歌当哭，只会坐在高处慈爱而怜悯的看着一切，因为，那时的我，已经不再是我，我的意识将死亡，肉身中填充的，是圣王的思维。

最终的归宿……是死亡。

只是，如果我的家人亲友能安全，葛天中又何惜此身？

当下，我收起了匣中刀，大踏步走了出去，步履踏过冰冷的沙滩出现在林青他们面前的时候，林青他们都有些错愕，而三清表现的非常激烈，身子疯狂的颤抖，最后转身背对我，默默的抹着自己的眼角。

我知道，我的演技还是成功的。

为了家人，我带上的这张面具，还可以。事实上，这生活艰难，为了养活身边的人，芸芸众生又有几人没有面具？

我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

“卧槽……人模狗样啊？”

老白咧着个嘴，目瞪口呆的说道：“不过，我说小天子，你这样我真的很不习惯啊……”

我没有搭理他，抬头看着那座小屋子，朗声说道：“还是在这海边，你也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来了，带着最初的模样，赴我们十亿年前的约定，虽然有些迟到了，不过，千辛万苦，再难也还是来了，还请出门来相见。”

只等我话语刚刚落下，“轰”的一声巨响，门开了。

不，准确的说，是那石屋的门完全炸裂了，碎沙块横飞四溅，结界上面水波流转，刹那之间消弭于无形，我也看到有四道身影以一种不顾一切的姿态从里面冲了出来。

第1267章约定

冲出来的，自然是墨桀他们三人，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子。

这男子看脸的话，年纪绝对不超过20岁，身子瘦削，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往那里一站，显得并不起眼。

我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玄珩了，这才是他真正的容貌，与我从他的记忆碎片里面看到的他的容貌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他正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碎发垂落下来，几乎要挡住自己的眼睛了，只是，那双眼睛里呈现出的泪光与红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

他就站在小屋的台阶上，歪着脑袋，两只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袖，倔强的看着我，甚至，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可无论如何，就是死活不肯朝着我踏出一步。

墨桀他们三人此刻情绪也很激动。

虽然，这副模样并不是我喜欢的模样，这样的心境和平和可能是我此生都无法触及的境界，那并不是我，虽然，我现在一步步正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挂着面具伪善的去欺骗别人，可是，至少，我现在模样是墨桀他们几个最喜欢的样子。

或者说，也是他们一直都期待我变成的样子吧!

此时此刻，当我真正以这样一副状态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在心底压制埋藏了整整十亿年的感情犹如山洪暴发一样喷薄了出来，我看到洛凰泪洒红杉，太篱身子发软，就连站立都有些难度，甚至几次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冲上来，不过被还算是理智的墨桀拉住了，想来，墨桀还是比较清醒的，应当知道我为什么会以这样的一副姿态站在这里，所以才不让太篱冲上来，只是此情此景，就算是他这个最理智的人，也难免有些眼眶发红，不是个滋味。

“我来了，赴十亿年之约。”

我又一次朗声说了一句，唇角带着笑容，一步步的朝着玄珩走了过去，每一次朝着他靠近一分，我就能看到他浑身颤抖一下。

他不动，我动!

终于，我真正站在了他面前，并且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我始终带着微笑，从玄珩的一切表现上，我知道，我肯定是成功了，至少，当我以这样一种姿态站在这里的时候，完全唤醒了玄珩心底对圣王的孺慕之情，本来我还信心满满的以为基本上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是有了一个了解，谁知道，到头来我还是小看了玄珩的纠结程度，他对圣王的感情实在是太特殊了，是四方之神里面最特殊的一个，他是跟着圣王长大的!对圣王爱得最深，到头来也恨得最深，恨过之后想念的也最深，到头来平静之后也沉淀的最重，这一纠结起来，还真是纠结的不轻，就在我靠近他伸出手的刹那，他忽然之间退后了一步!

“你不是他。”

他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了我一样，然后扭头走回了小屋。

轰!

一团能量的作用下，方才炸碎的门户的碎片飞快凝聚在了一起，又一次变成一扇门，将小屋子给挡上了!

这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于我而言也绝对是始料不及的，没想到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是不行，一时间，我站在原地苦笑了起来。

“还是太急躁了。”

最终，墨桀轻轻叹了口气，走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试探性的问我：“咱们走，还是留下?”

“留下!”

我咬了咬牙，道：“玄珩一日不出关，我就一日不离开这里，就在这里等着他，等他肯出山来平定当今这混乱的世道!”

言罢，我扭头就走，最终回到了我换衣服的那个小沙丘后面，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身衣服我穿在身上，当真别扭，在圣王归来之前，我还是想做自己，直到我意识终结，从此世间再无葛天中的那一刻到来。

而后，我一言不发的回到了那小屋前，又一次坐下了，昂首对着那小屋说道：“我知道，你在等待的那个人是圣王，不是我，我葛天中本是一介寒门布艺，自然当不得你们这些太古主宰的抬举，你们帮我，只是希望我能变成另外一个人，说到底，其实你们是希望我死，迎回另外一个人，说你们是我的敌人也没错!可是，我不恨你们这些人，甚至，我很感激你们。今天，我话给你撂在这里，你希望看到真正的圣王回归，那你倒是出力啊，只要你能让他回来，我愿亲手抹杀自己的意识，将这具身体拱手让给他，只为……借用他的力量保护我所爱的这些人周全，一个用仁爱折服万族的圣王于我而言总是要比一个用法则治天下的张道陵要强!”

“小天!”

林青在我身后愤怒的大喊。

可是，我没有回应，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我想等到玄珩的一个答案，之后，林青他们在我身边又说了许多，譬如她与扎西这些人在我身边，并不是为了什么圣王，就是因为我是我，所以他们才如此付出，有什么样的苦难，她们愿意与我一起来走，可是，我没有听进去，面对着一个即将复活的张道陵，圣王不出，谁人能制服?相比于林青和扎西、陈煜他们几个人，三清他们显得沉默了很多，我这边阵营里的两种人的态度对比倒是颇为鲜明的，毕竟，方才我的那些话，是说给玄珩听，同时，也是说给三清他们几个听。

只是，独独让我有些心寒的是，媛和曹沅也一样没说话，显然，她们也和三清一样，坚持着最初的选择。

我知道，她们知道的，其实比我多。

从他们认三清为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们十有**应该是知道三清的全盘计划的，对于这天地，认识的也比我清楚的多，他们认可三清的主张，所以才为三清效力，时至今日，我所做的一切无法打动他们，他们仍旧坚持着自己最初的选择。

想来有些心酸，只是，这苦楚与滋味不足为外人道，走到今日，别说他们，就连我自己都快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只要能保护墩儿和林青他们，我愿意包容和承受一切。

一个男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是要多承担一些的，难道不是么?

连日来，我一直都盘坐在这小屋前，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我必须尽力。

我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一直到我都快要绝望的时候，那小屋子才终于有了动静，门户一点点的打开，玄珩从中走了出来。

这一次，我明显看到了他的变化!

从前，他有伤心，有绝望，也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痛苦，这一切最后凝聚成了心如死灰一样的平静。可是现在，他双眸明亮，身上有了一些活气儿，至少，在他漆黑的双眼中我看到了斗志。

他在那小屋前负手而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我，也很认真的观察着我，过了许久，才终于问道：“之前，你所说的话，你可还记得?那些话……当真?”

我已经等待的筋疲力尽了，本来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一些笑容，哪知道玄珩出来问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心也凉了一些，最终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绝无半字虚言!”

“好，我那我就答应你，帮你剪除那个青衣，迎回圣王，你说的对，时至今日，我所有的平静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这么一刺激，到头来我也算是明白了，我还是无法真的放下，我也很想见到他，至少，我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没有和他说完。”

玄珩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道：“你这个本命契约就算了，我虽然肉身陨落，所有的力量寄托在了灵魂上面，可至少还保持着大帝的道行和手段，与我签订本命契约，对你无益，对我也无益，但是我会帮助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只是希望未来当有一天圣王归来的那一刻，你能拱手让出自己的身躯，亲手结束自己，莫要逼得我出手，搞的大家都不好看!”

“我去你妈的!”

陈煜愤怒的咆哮了起来，身上毒气沸腾，红着眼睛看着玄珩，怒吼道：“拽的跟二五八万似得，你算老几?滚!我们不需要你，没了你，我们兄弟几个亡命天下也能凭着手中的刀杀出一条活路!”

玄珩面色平静，不与陈煜说话。

海瑟薇和林青这边也是满脸的敌意，不过，扎西和铁山两个大块头的表现就很直接了，这两个家伙智慧程度比较低，按说不可能听懂玄珩说的那么复杂的话的，谁知，他们两个就是相互看着对方嘶吼了一阵，然后就像是达成了某种一致一样，当场就起身朝着玄珩那边走了过去，两个巨人并肩而行，犹如两座在移动的大山一样，看着异常的摄人与恐怖，眼看着上去就要和玄珩撕扯起来。

“都停下吧!”

我自然不可能让这一切发生，抬手制止了我身边的这些人，然后，在他们的脸上环视了一圈，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们能够尊重我的选择!未来的世界风云变幻，唯恐格局会发生巨变，我们靠自己是根本生存不下来，听我的，没错!”

我身边的这些人如此才终于平静了一些。

“你所说的，我都认可。”

我昂首看向了玄珩，道：“就按照你说的来吧，我从来不认为我自己是谁，更担不起你们这些太古强者的效忠，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我用自己的性命来置换我身边这些人的安全!”

玄珩深深看了我一点，最后一点头，道：“也好，如果我们之间的约定没有问题的话，那这就出发吧，先去解决冥土女王赫拉的问题，你们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太多的世间了，唯恐那青衣现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不杀冥土女王赫拉，后患无穷!”

说完，玄珩转身回了那小屋子，似乎是做什么准备去了，我看到，三清他们都是松了一口气，唯独我这边的几个兄弟不是很舒服，陈煜更是忿忿不平的骂了一句“憋屈”，而后站到了一边。

对此，我始终报以微笑，不管怎样，这是我想想要做的。

这一次，玄珩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不多时，就已经准备好，出来后随同我们一起冲进了茫茫无尽海，欲入雾之国生死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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