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背影
我猛地一睁开眼,起身把车门推开,走下来,对着在旁边忐忑等待的老米和钟大姐急迫地问道:“上次督办这件案子的警官,他的电话号码还记不记得”老米说记得,我便让他赶紧打电话报警,让警察立即过来一趟。老米眼睛一睁,说真是那个狗日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让你打你就打,费那话干嘛
老米不敢再问,匆匆拿起手机打电话,而我则快步走到这栋楼的门口。
这类出租屋,一般房东或者管理员都在一楼,我拍门,拍了几下都没有人开,我回头看老米他们没注意,便唤出朵朵来。小丫头不用我的招呼,直接飘进里面去把铁门给弄开来。我顺着楼梯往上跑,这时一楼的第一个房间门口才出现一个老头,睡眼朦胧地朝着我大骂,说哪个扑街仔,大晚上不睡觉,闹什么门
我心中急躁,既然那个小鬼已经发现了金蚕蛊,那么房间里面的人定然是知晓了的。要万一这些家伙察觉逃跑了,我岂不是前功尽废所以,我一定要把门给堵住。我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地来到了四楼,然后来到了那房间的门口。刚刚跑上来,我有些气喘,楼道的感应灯熄灭了,我一敲墙,又亮了起来。
凝视着眼前这道绿色的铁门,我在犹豫是要让朵朵进去开门,还是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朵朵嘟着嘴,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在等我的决定。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是锁在响。我手一招,让朵朵让开,小心地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身体绷得僵直,蓄势待发。门突然一下子被推开,狭长的走廊上,一道刀光闪现。我连退两步,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提着菜刀,出现在我面前。一击不成,他反而没有再进攻,而是小声地问我是谁
这个人就是老吊,见他在神像前面跪拜祈祷,想来就是那个养鬼之人。
我装着诧异的样子,说我路过,你这是干嘛呢
他冷笑着,手中的菜刀轻轻摆动。一股阴凉的气旋从他的脚下面朝我袭来,老吊表情似笑非笑,以为我根本没有察觉。那气旋滑过我的脚根,然后从我的身后飘浮而起。我躬身往后面退了两步,只见一个头颅超大的恐怖鬼娃娃正双手胡乱挣扎,超过20厘米的大嘴翻起。里面一片交错的牙齿。它被抓住了,朵朵从虚无的空间里,一点一点地浮出身形来,紧紧地掐着这个小鬼娃娃的脖子。
这个鬼娃娃的脸目,依稀还有着我记忆中那个朝我吐口水的小孩的影子。
这小孩奋力挣扎,然而朵朵毕竟比它厉害许多,唯有嘤嘤地哭着,和别的小鬼一样,这哭声是从人的心灵之中,凭空生起,让人心烦意乱。老吊阴着脸看我,说想不到你也是一个养鬼人,还以为是警察呢,半夜三更的,你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的小鬼
见到自己精心炮制的作品如此不力,他有些意外,看向我的时候,多少也有了一丝尊敬。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
空中的鬼娃娃突然尖厉地一叫,竟然挣脱开朵朵的手,奔向了房间里去,而老吊则毫不犹豫地提着菜刀朝我冲了过来。我虽然意外这小鬼的厉害,但是对于挥来的刀子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先避开这一刀,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控着,将他按倒在地,死死压着。旁边有一个门开了半条缝,看见我和老吊在地上搏斗,立刻把门关上,一阵锁链声。
我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叫朵朵隐匿了身形,然后把老吊手中的菜刀甩到一边去,哐啷一声响,结果从房间里又冲出一个女人,抬手就是一棍,朝我招呼过来。我没注意,用背部肌肉生生抗住了这一棍。靠,居然是工地的那种螺纹钢筋。我疼得咂舌,滚落一边,老吊爬起来,抬腿朝我踹来。我往旁边一滚,只见一道黑影狠狠地撞在了老吊的身上,两人齐齐跌倒,接着传来了一个男人压抑不住的怒吼:“老吊你这个狗日的,老子平日里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害我儿子”
来人是老米,这个男人承受着丧子之痛,接着老婆又差一点成了神经病,压抑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爆发出来。我爬起来,避开那个长得雪白的女人手中的螺纹钢筋,伸手紧紧握住这钢筋,将那女人给拉过来,手上一使劲,啪啪两个耳光便扇了上去,把这女人打得吐了血。
望着她雪白的脸上浮现的两个手掌印,我将她重重推倒在地。
以前我总说我不打女人,然而这女人的心肠可毒得不行,这螺纹钢要是插进了身体内,不死也只有半条命。那女人被我推倒,没有再爬起来,而跟老吊厮打在一起的老米,却已经被老吊翻身过来,饱以老拳。我冲上去,把老吊又是一阵好抽。
楼上有人下来,看到这打斗场面,逃也似地朝楼下跑去。
老吊和旁边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练家子,而我这一年多来见惯生死,发狠起来也凶猛,三下两下便将这两人打趴下。老米在厮打的过程中眼镜掉了,眼窝子给捶肿了,见这姓杨的倒在地上,抬腿便是一阵乱踩。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尽往要害招呼,老吊被打得哭爹喊娘。我拦住老米,让他不要打得兴起,将这家伙弄死了,吃人命官司。老米呸了一口血沫子,说这狗日的,打死才好呢。
说是这么说,他终究还是停住了手。
我从门口摆放的鞋架子上拿出一双球鞋那出租屋的鞋架子是摆放在外面的,然后抽出鞋带将地上这两人给捆起来,老米帮忙捆,我则盯着半掩的房门看。那个鬼娃娃逃回去了,这可是有些奇怪。以这般鬼物的性子,它就是再惧怕朵朵,也要拚死一搏的,怎么就逃走了呢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女人,一直没有露面,难不成是准备伏击我笑话,我家肥虫子可是一直在旁边盯着呢。
把地上两人捆好手,我叫老米盯着这两人,推门而入。
朵朵趴在我肩膀上,小心帮我揉着刚才被那女人打伤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一房一厅,走到客厅里来,我仔细地打量四周,发现并没有太多的异常。我快步走到卧室里,只见肥虫子正在窗口处与那个大头鬼娃娃正在作纠缠,而房间里面并没有最后那个女人的身影。在窗口处,肥虫子周身漾起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摇头摆尾,将这鬼娃娃给挡在了这一边;而鬼娃娃的周身都是黑色的雾气,大大的头颅出奇的恐怖,猛烈地朝金蚕蛊撞了又撞。
它撞了一次又一次,肥虫子巍然不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终于,它绝望了,朝着我这边奔来。我扬着手,朝这鬼娃娃抓去。它机灵,并不与我硬碰,而是沉落到地上,化作一股气流与我错身而过。我急追而去,然而却晚了一步,被它从客厅的窗户处逃出。它浮在窗户的玻璃外边,一双黑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这眸子里面有着瘆人的冰凉,还有一种难以言及的情绪。它是厉害的,只不过是成形较晚,倘若给予时日,说不定就成了大害。
“闹闹”
我后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老米站在门口。原来这个鬼娃娃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老米。只见它稍微一停顿,嘴如同怪兽一般大大地张起来,满目的狰狞。而后,它箭矢一般,朝下面射去,我疾步跑到窗口,只见楼下面的道路上,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女人,手中高高举着一个陶罐子,正往身后的储物箱里面收回。接着,油门一轰,朝另外一个方向窜去。
金蚕蛊如同一道金光,紧紧跟着过去。
我看着那个戴头盔女人的背影,总感觉到有一丝难以言叙的熟悉感,好像是一个熟人。而更远的地方,遥遥驶来了两辆警车,停靠在我的车子旁边,走下来几个警察,正在跟钟大姐交谈,并且频频地朝这边看来。老米跑到我的旁边,朝下看,然后问我闹闹呢他儿子闹闹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闭上了眼睛,去联系金蚕蛊。过了一会儿,我睁开了眼睛,说老米,你刚才没有看仔细么那个东西已经不是你儿子闹闹了,它只是一个被人炼制的工具,一个害人的玩意,是鬼,你懂么老米泪眼朦胧,说那又怎么样他是我儿子啊
我摇摇头,不说话。我可以理解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的痛苦,但是那个闹闹的情况,跟朵朵不一样。
闹闹入邪了,这心里面只有害人,神魂不消,害人不止。
门口处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我将隐身的朵朵收回了槐木牌中。钟大姐和警察一同来的,这也省去了一番解释。我走到卧室的门口,接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心中一愣。
我想起来那个熟悉的背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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