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关宝铃睡了没有?”无意中向南远眺的时候,我心里掠过这样的念头。枫割寺似乎是个不祥之地,风波不断,接连有人被杀,而且谷野与风林火山的忍者内部之争频发,如果关宝铃渴望的“上天神谕”再不出现,我们真的有必要先退回寻福园才对。

“风先生,我想请教一下,关于“大杀器”和赤焰部队的事,您怎么看?”萧可冷突然开口,并没有理会我刚刚提到的话题。

这个问题,敏感地跟她的朝鲜人身世紧密相关,我以前就想过,却不好乱加猜测。

萧可冷反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捏在指尖上:“风先生,请看——”

那是一枚闪闪发光的纯铜子弹,外壳上好像刻着什么图案。我不必接过来,就能想像出上面刻的应该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并且下面刻着一颗裹在圆圈中的五角星。

“我知道,这是赤焰部队的联络徽章,他们找过你?”我的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了萧可冷的心事——赤焰部队为了在北海道顺利展开行动,以身在平壤的金纯熙要挟萧可冷,让她乖乖地为朝鲜人服务。

“对。”萧可冷仰天长叹。

“他们要什么?”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我应该能找到答案,但仍想得到最后的确认。

“大杀器,伊拉克来的绝世宝物。”这是预想中的答案,但我并不看好朝鲜人能在这场掠夺大杀器的战斗中取胜。他们插手太晚了,毕竟这是日本人的地盘,只要大人物一声令下,封锁整个北海道海岸线,任何人只怕都插翅难飞。

“唉,我以为辗转几个国家,隐姓埋名,远在他乡,肯定己经没人留意到我的存在了。到头来,仍然难逃赤焰部队的搜罗。这个地球实在是太小了,每个人的背景几乎是透明存在的,而间谍机关的触手却是无处不在,从一片残破的指甲就能逻辑推理,然后做最缜密的逻辑推理,最终查找出猛犸象这样的庞然大物来。我每次看到这枚子弹,都会觉得自己永远无处藏身——”

她凝视着这枚不到一寸长的子弹,眼神渐渐绝望。

这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代表着朝鲜人的国家权力和国家利益,永远都会是萧可冷的噩梦。

此时,我们可以把自己蕺在黑暗中,暂时取得心灵上的片刻宁静,但黎明到来的时候,无数看不见的触手随时都能伸到她的身边来,攫走她拥有的一切,杀死她或者把她变成第二个“金纯熙”。

“来的人由谁带队?是不是代号“特洛伊”的朴星舟?”我曾经查看过赤焰部队的高手档案,朴星舟有一个外号,叫做“百变王”,最精通易容术,能无限制地改变自己的外貌、体型和声音,

“对。”萧可冷正在渐渐消沉下去,稍停,又补充了一句:“共一百人,除了特洛伊,还有曾在前苏联制造过无数起恐怖活动的“红色铀”崔镜太,他曾是主席御封的超级军火专家,对全球任何一个国家出产的军事产品无所不通——”

我笑着打断她:“我知道,那个经常自吹自擂说“一个人就能发动一场恐怖战争”的犯罪狂,被前苏联总统七次颁下红色绝杀令的怪人。”

崔镜太的存在,曾令前苏联的克格勃们伤透了脑筋,动用了一切监听手段,十几次狙杀了他的行动助手,但却没能阻止一九九五年冬天的两个月内,他在前苏联的六个中心城市里,连环制造了十一起汽车炸弹爆炸案,并且成功地杀伤了俄罗斯的两大军火贩子,不花一分钱就拿到了朝鲜急需的核试验动力燃料。

没想到朝鲜人竟然偷偷摸摸地全力以赴而来,似乎对大杀器志在必得。

萧可冷的短发和双眼,同时在黑暗里闪闪发光,越发像一只随时待命出击的猎豹。

“他们要你做什么?”我凝视她的双眼,三十秒内,审时度势,勾勒着特洛伊的夺宝计划。

“恰恰相反,他们对我的唯一要求,就是什么都不要做,至少——什么都不要帮您做!”猎豹的眼睛开始充满危险的野性,我知道,做为金纯熙的妹妹,她的血液里,肯定不会缺少铤而走险或者“一怒冲天”的彪悍气息。

“还有呢?”我伸手在石墙上摸了一把,冰冷潮湿,己经开始结霜,马上补充着:“别靠在墙上,霜沉露重,小心着凉。”

“还有就是……最好能杀了您。”萧可冷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杀了我?他们把我当成最主要的敌人了?可惜,大杀器是美国人和多国部队要的东西,我还没兴趣跟他们争。其实你可以告诉特洛伊,有本事,就从日本人手里抢“大杀器”过来。在东亚这块地盘上,等他们战胜了日本人,再奢谈武力扩张或者争霸世界不迟。”

被赤焰部队列为头号敌人,我感到有些无辜。像他们这样的弹丸小国,地球上数不胜数,不知是由于自卑还是过度的自尊,越是小国家越梦想一朝称霸。二战时期的三大轴心国莫不如此,过了六十年,风水轮流转,似乎又该其它小国动这种老虎啃天的变态主意了。

东南方向的一座院子突然亮起了灯,雪白的灯光照射在院外的一棵枯干老树上,在茫茫夜色里显得格外惊人。

“走吧,那是象僧住的地方,咱们可以开始了。”我转身向南,但就在这一瞬间,萧可冷骤然双手齐出,掌心一翻,两只黑洞洞的枪口己经指向我的右边太阳穴。保险桂是早就打开的,她的两手食指都扣在扳机上,只要不到一厘米的扳机自由行程,就能把两颗子弹送入我的脑袋里。

“你的动作又加快了,应该不超过零点零五秒,加上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的间隔,己经超出了赤焰部队的手枪速射标准。小萧,原来你在我面前一直都有所保留?”枪口冰冷,杀气腾腾,而且我感觉到茫茫夜色里,杀机无处不在。

萧可冷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收回双枪:“我只想试一下,您会不会给我开枪的机会。”

我无声地笑了:“你拔枪射击的动作毫无破绽,但你距离我太近了,给了我瞬间展开反击的机会。半米距离内,真正的高手发出杀招的速度,不会比子弹慢太多。所以,以后真的想杀我的话,请在十米距离内开枪,或者直接从我背后开枪,那样得手的机率会大一些。”

即使像她那样完美的射击动作,在我眼里,仍旧露出了至少五个以上的破绽。我不相信她会扣动扳机,才没有立即反击。

“风先生,您那么相信我?”萧可冷收起枪,苦笑着补充:“其实弹匣里根本没有子弹。”

我认真地望着她的脸:“苏伦的朋友,至少不会是出卖自己人的叛徒。其实,你也可以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真正的朋友,永远都会把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对方,记住我的话。”

这句话,更适合于十年前甚至更早时间的江湖,而不是现在,但我知道,以苏伦的聪慧睿智,交朋友的眼力绝对百分之百的正确。萧可冷向身后的轮回院方向看了看,取出弹夹,啪啪两声,装入枪柄,随即手指一勾扳机,嚓的一声,子弹上膛。

“风先生,我有个奇观的预感,象僧就是鼠疫,从他行走时的身法和狡黠多变的眼神,基本能看到从前的黑夜天使帮?神偷?鼠疫的七八分影子,您说呢?”

她跟在我后面,尽量贴着墙壁的阴影向前走。

我比她更确信这一点,不是“七八分”,而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肯定,象僧就是鼠疫假扮而成,轻功、体味、眼神、说话方式,都说明了这一点。最重要的,他的衣袖几次被风掀动时、包括跌在屋顶上又滚落地下时,他第一个想到要保护的就是自己的衣袖。

“我也这么想,但他既然能用最高明的易容术将自己变成象僧,又为什么不能消除手腕上的纹身,何必非得用拉扯衣袖的笨办法来遮掩?”这一点,让我的判断打了百分之五的折扣,否则的话,我会百分之百指明他就是鼠疫。

十五分钟后,我们靠近了那座小院。院子里没人,刚刚雪亮的灯光己经熄了,屋里只亮着一盏幽暗的床头灯。屋门紧闭,静悄悄的没有多余动静。

鼠疫手里曾拥有过“炼狱之书”,一本记载着“海底神墓”入口密码的古书,并因此被“黑夜天使”以叛帮罪击杀。他能活过来,本身就证明对于帮众们的追杀早有系统的应对方法,才会骗过了所有人。

我在萧可冷耳边低声说:“你在墙外古树上监视,我靠近门口听听。如果有人从屋子里跳出来,你尽管向第一个人开枪,绝不会是我。”

那棵古樱花树距离屋门口大约十五米左右,稍稍超过了手枪的最佳射击间距,如果有一柄突击步枪就完美了,三十米内猎物绝对无法藏身。萧可冷答应一声,迅速登上古树,贴在树干的阴暗面,向我做了个“完毕”的手势。

枫割寺少了守夜巡逻的僧人,的确也给我和萧可冷的夜探带来了方便。四周极其静谧,似乎所有的僧人都睡熟了,连梦呓都一声也听不见。

我翻过院墙,轻飘飘地落在窗前,摒住呼吸,再将耳朵贴在窗户边。屋里没有多余的任何动静,甚至听不到睡梦中的人打鼾或者呼吸的声音,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因为象僧此刻就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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