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张、爷爷累了
我还是不清楚爷爷想表达什么,他似乎有些激动,又接着说:“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建筑叫佛台,把自己葬身于佛台下,表明了自己的虔诚,而且这个建筑最开始应该是圆柱形的,上面应该有东西!”
我问:“爷爷,您咋知道是圆的,不是方的?”
爷爷说:“这两尊佛像应该是放在这建筑最顶端的,一尊在下,一尊在上,死了之后,就全部放在了下面,算是对这人的纪念!”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着,慢慢地抽了起来。我见小舅和二叔似乎不当回事,依然在等爷爷下命令掩埋。但是我知道,爷爷对搞不懂的事儿一定要琢磨出个答案,我觉得我也有这个习惯,也许就是从他这里遗传来的。
我猜,爷爷此时是最开心的,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得意的事儿就是能和躺在棺材里的人进行交流,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做过什么。
爷爷突然又说:“哈哈哈,珉儿,你猜这棺材里躺的人身上都有些什么啊?”
我很少见爷爷这样的表情,愣了一下,没说话。爷爷说:“他必然穿的是一副甲胄,手里肯定有兵器或者代表权力的东西!”
我说:“为什么啊?”
爷爷并不回答,抿着嘴一笑,冲二叔和小舅喊了一嗓子:“埋!留点破绽,后面有人来参观!”
我也捡起了兵工铲,帮着一起填埋起来,但是心里却想着,怎么会穿着甲胄呢?他不是想当皇帝吗?如果是我的话,我或许会穿着一身龙袍,现实中得不到满足,死的时候再不过把瘾算是遗憾了。
而且,这人生前贵为教主,他不这么想,那么他的教徒也该懂事,了解他的心愿啊,为什么会穿个甲胄?真是匪夷所思。
掩埋工作倒是很快,我干干停停,因为实在是太热了,就是在阴凉地儿,也依然感觉到热浪扑面,总感觉快把人油都给烤出来了。
爷爷突然对我们招招手,“行了,拿东西吃饭!吃完饭再干!”
我丢下手里的兵工铲,直起腰,擦了一把汗,口开始渴了起来,但还是坚持着把叔叔扶了起来,往宿营地走去。叔叔扶着我,冲着天空打了个很响的口哨,我知道他是在告诉花姐和唐晶可以休息了。
到了宿营地,我看见了花姐。等我走近,我才发现她的嘴唇有些干裂。我突然很心痛,赶忙拿起水壶,才发现水就剩下了一点点,连一瓶子都不满。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递给花姐,“快喝点水吧!”
花姐看了看我,“你喝吧!太阳大,容易中暑!”
我忙说:“我没事,你看你的嘴唇,再不喝你就脱水了!”
花姐抿了抿嘴唇,不理我,去帮着唐晶张罗起了饭。
我拿着这水站在原地,一咬牙,干脆也不喝了。我不是很饿,也坚持着不喝,叔叔、二叔、小舅也了解目前的情况,都默默地不说话。爷爷走在最后,一过来就说:“给我拿点水来!”
我赶忙把那水递过去。爷爷打开刚要喝,似乎看到了我们的表情都不自然,马上明白过来,问:“还有多少水?”
我说:“您手里拿的就是剩下的全部!”
爷爷“哦”了一声,无所谓地站起身,“嗯,水够了!来,一人一口,不要咽,给我含一个小时,一点一点喝。那个谁,小花、妞儿,今天中午不吃饭了,晚上再说!不用放哨了,都找阴凉地儿待着,好好休息!”
他先自己含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壶递给了花姐。花姐也含了一口,接着唐晶、叔叔、二叔、小舅。我离得最远,接过来时,里面还有几口的样子。爷爷说:“珉儿,你都喝了吧,剩下一点都是负担!”
我愣了一下,“哦,我也喝一口吧,我不渴,留一点备用!”
我赶忙呷了一小口,就合上盖子,找了个阴凉地儿,躺了下去。二叔凑到唐晶身边说:“妞儿,你那老鸹蒜再给弄点吧,我没吃够呢!”
唐晶看看二叔,“我现在去,找到了还不够我吃的呢。这么热的天,不中暑才怪!想吃啊?自己摘去!”说罢,她走到花姐休息的地方,把衣服枕在地上,倒头就睡了起来。
二叔讨了个没趣,也找地方休息去了。我抿了抿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酝酿着睡意。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大家依然在熟睡着。我看了看周围,小舅找的地方最次,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太阳底下,而他却全然不知。
等等,少了个人,爷爷!爷爷不在了。我一下跳了起来,心跳加快了起来,爷爷呢?
不会去方便了吧,万一我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他却是去方便了,岂不把我糗死。我悄悄爬了起来,为了防止意外,还带了一把英吉沙。我走出宿营地,悄悄爬上一座山头,四下无人。这时,我看见五棱子坟那边有个人,仔细一看,正是爷爷。爷爷在那儿干什么呢?
天啊,爷爷正在那儿掩埋!我的天,这温度至少快40度了,人一运动,不亚于在桑拿房里劳作。我心痛极了,赶忙爬下山头,把剩下的那一点水拿着,往爷爷那边跑去。
等我跑到跟前,身上的汗水也在使劲地往下淌着。爷爷老远就看到我跑了过来,停下手里的铲子,等着我跑近,笑着说:“咋不多睡会儿?”
我气喘吁吁地说:“我起来就发现您不在了,这……这个活儿交给我们就好了,爷爷您……”
爷爷擦了擦汗,“人上年纪了,睡不着,过来锻炼一下身体!你回去吧,晚上要赶路。”
我哪里肯,我走上前,笑着把剩下的一点水递给他,“爷爷,我年轻,睡一会儿就够了。我也干一会儿,您休息一下。我想和你说说话!”
爷爷接过水,我才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原本炯炯的眼神里带着疲惫。爷爷说:“嗯,的确有点渴了!”说罢,拧开盖子,抿了一小口。
我着急地说:“爷爷,您全喝了吧,我不渴!”
爷爷笑着说:“好!”
就看见爷爷又喝了一小口,咕嘟着嘴,假装喝了很多,但我知道,他根本连一口的量都没喝下去。爷爷不再说话了,一个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去。一般这个时候,他都要抽烟,可他这次却没有掏烟,而是捶打着肩膀。
我知道他肯定是累了,闭着眼,靠在岩泥建筑底下,喉结一动一动的。我知道,爷爷在把那半口水一点一点地吞咽着,补充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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